第八章
想到上次苏阳跟他抱怨，其他队友都有女朋友给送水送爱心训练餐，他和康南江柯只有在一旁羡慕的份儿。黎初硬着头皮走进厨房，看着曾经在自己身体里进出过的厨房器具，有些脸红耳热。 虽然那一套已经被康南宝贝似的收藏了，黎初阻止无果，但厨具都长一个样子，很难不让人想起那些羞耻的记忆。 黎初其实厨艺不错，没人疼没人爱的小孩子总是独立的很早，他们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十几年锻炼的厨艺虽然不能媲美五星大厨，但正常来吃的话应该可以满足。 冰箱里还有昨天林栖买来剩下的菜，黎初也懒得出去再折腾，拿着现有的材料做了几道家常菜。 苏阳喜欢吃面食，尤其爱炸酱的味道；康南喜欢的青椒炒肉丝盖饭；江柯虽然不挑，但黎初还是发现他也和他一样，最爱的就是蛋炒饭。 他虽然不能做出林栖的口感，但他觉得江柯应该不会嫌弃的！ 各自打包带好，黎初还是感觉身体有点不舒服，没在意这点不对劲儿，给林栖发了信息，告诉他他要出门的事情。 林栖：怎么给他们送饭不给我送？做实验也很耗费体力的，初初～ 黎初：你不是才出去嘛！ 黎初：再说了，我的厨艺又比不上你… 林栖：这不是厨艺的问题！ 林栖：你可是第一次下厨！！偏心！ 黎初：…… 黎初：别生气嘛… 林栖：这不是生气，是吃醋！！！！ 黎初：…那怎么办呀？ 林栖：叫我一声老公听听，我就原谅你！ 黎初：…… 林栖：好不好？宝贝？ （您已不是对方好友，请添加好友后在发送消息） 林栖看着手机上红色的叹号，对着屏幕服气又宠溺地挑眉一笑。真不禁逗，这就害羞了？ 晚上回去可有得哄了。 林栖那一句“叫声老公听听”的后续威力一直持续到黎初到苏阳他们训练的篮球场还没彻底消散下去。 他们之前也这样逗过他，不过都被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老公这个词，和爱一样，黎初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他们五个真的会走到那一步… 这段本就违背常理道德的关系，只能存在于无人知晓的阴暗角落，一旦拿到阳光下，就会飞灰烟灭。 他们四个健康优秀的男孩儿，多得是女孩子喜欢，没必要把全部的人生都浪费在自己身上。他有什么呀？他什么都不能给他们…甚至连一个名正言顺的称呼都是个奢望。 可为什么…一想到他们全部离他而去，他就难受得像死了一样？明明20年他都这么孤独过来了，五个月的相处就让他如此贪恋… 整理好自己的心情，黎初拎着饭盒走进篮球馆，明大校队正在馆内训练，还有S市大学城另外一个高校师大篮球队。 师大和明大篮球校队是死对头了，两个校队不分仲伯，每年在省赛时比分咬得都超级紧，其他高校完全没有插足冠亚军的余地。 不过近两年明大一直居于冠军位置，蝉联两届，师大压抑的火气一直蔓延到了训练场上，总是暗戳戳地搞小动作。 明大和师大的啦啦队也在这里训练，女孩子们一个比一个靓眼，个顶个的漂亮。飘逸着小短裙在校队的男生们面前，也难怪大家打得那么起劲。 黎初第一次来这里，也不知道苏阳他们三个人的球服数字，大家都穿着一样的衣服，差不多的身高发型，找了一圈也没发现他们的踪影。 “你好，请问，苏阳在哪里？” 黎初尴尬地拉住一个正在休息的明大篮球运动员，询问苏阳他们的去向。 “苏阳？你找他做什么？” 那男孩上下打量了黎初一番，用怀疑地口气问道：“替哪个女生来表白送饭的？” “没、没有…”黎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们五个人之间的关系没有真正的确认过，他不知道自己应该以何种身份自居。 那个男生的话黎初听懂了，他们四个一直都很受欢迎，他是知道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黎初不是吃醋也不是生气，他似乎早就接受了他们随时会离开他的可能，甚至也已经在心里默默练习了无数遍，当他们四个人真的离他而去的那一天，他该作何反应。 黎初从来没有过安全感。 他从来认为自己不值得。 “不是？那你来干嘛的？”听到黎初的否认，男生看起来更疑惑了，这段时间来找苏阳他们三个表白的还少吗？他们从一开始的起哄调笑，到现在早就已经麻木了。可能今天没有人来找他们三个表白，他们还会不习惯。 “我…我…” “苏阳去休息了，康南和江柯也都在休息室，早去早回。”男生看黎初支支吾吾的样子，以为他想要掩饰表白的事实，“好心”地为他指了路，态度无比熟练。 “谢、谢谢。”黎初对他点头道了谢，抱着饭盒匆匆向休息室跑去。 大休息室只有两个，篮球馆每天只供两个校队训练，黎初不知道苏阳他们在哪边，发消息也不回，穿着秋装在恒温的篮球馆内穿梭，另类又闷热。 黎初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南休息室大门紧闭，看样子好像没人在里面，黎初不敢敲门随意打扰，又踱步去了北休息室。 “哎！还有几个小时结束啊？我想回家见初初了。”苏阳坐在休息室换衣间凳子上，双腿岔开，胳膊撑在身后，仰头叹气。 “……得了吧你，今天你训练不专心还没被教练骂够吗？”康南拿着毛巾擦头发，一点也不打扰对苏阳不切实际幻想的抨击。 “…那不是因为初初…” “……那件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和他说？” 江柯在一旁看着，出声打断。 “……” 两人一时静默无言，都知道江柯口中的事情是什么。 就像一根刺，拔不得。 “总不能瞒他一辈子。” “他有知道事实的权利。” “呵，你在这说得轻巧。” 苏阳这回真的正经起来，脸上难得见了愠怒，“他真的知道了，后果你承担的起吗？” “还是说，在你这里，他在与不在都无所谓了？” 江柯低头没说话，苏阳看得生气，直接站起身单手抓住江柯的衣领，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说话啊？这时候哑巴了？” “江柯，我tm真替初初不值，你当他是什么？免费的陪睡？啊？！” “成天板着脸给谁看啊？你看不见他对你的好吗？” “你tm就是一个白眼狼…！” 任是江柯平时在冷静自持，被苏阳如此露骨地指着脑门骂，脸上也隐隐有了怒气。 眼看着两人之间的怒火即将爆发，康南丢下毛巾走过去，拉开火气满满的两人，“不值得，不值得，没必要伤了和气，一个男人而已……” 黎初站在休息室门口，大脑一片空白。脑袋里极度的嗡鸣声让他忘记了反应。之前的对话黎初没听见，耳边传来的第一句熟悉的声线就是“免费的陪睡”。 即使自己在心里早已承认了所谓的“陪睡定位”，亲耳听到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接受。这段时间的温馨相处，让他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黎初以为自己心里承受能力很强大，连同时拥有两个性器官这种违背人性构造常理的事情他都已经逐渐接受了，没想到却因为他们的一句话，瞬息崩塌。 终究还是自己活在了梦里。 “不值得，不值得，一个男人而已…” 后面的话黎初已经听不见了，他没想到平时对他最“凶巴巴”的苏阳是唯一维护的自己的那一个。手中的饭盒隐约透露出嘲讽的滋味。 陪睡而已，旁的心思未免太多。 休息室的门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隐约透出三个人的身影，苏阳和江柯被康南拉开，那个小狼狗正坐在一旁生闷气。好像比他情绪波动还大。 要是他在他身边，他肯定会气鼓鼓地撒娇要他亲亲抱抱才能好。 生什么气啊，笨蛋。 对啊，生什么气啊，笨蛋。 黎初抱着还尚带余温的饭盒，试图熨热自己冰凉的手指。可是还是好冷啊，篮球馆的恒温系统像是突然坏掉了，真不靠谱。 黎初无声地笑了笑，毫无血色的脸上挂着一道道清冷的泪痕，模糊了眼前的视线。休息室里站在光亮处的三人身影渐行渐远，明明触手可及的距离，却是他遥不可及的世界。 他们是光明的上帝之子，他是肮脏阴暗的泥鳅。 “哎，你怎么还没送出去？没找到人？” 那个男生还是个热心肠，看见黎初原封不动地抱着饭盒回来，以为他是没找到他们三个人。 “给我吧，我帮你交给他们。”男生从黎初手里拿过饭盒，继续说：“你也好回去有个交代，我懂的，帮女生不容易！” 黎初完全不知道他在讲些什么，他只是愣愣地看着男生的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见他口中传来的任何声音。 “不过你可要给那个女生提个醒，成功的可能性呀，不大！”男生凑到黎初耳边，故作神秘地悄声嘀咕：“我跟他们也算相处久了，据说他们三个心里都有人了！尤其苏阳，今天还因为这是被教练骂了一通！” 听到“苏阳”二字，黎初才终于有了反应，听清了男生在讲些什么。 有人了…心里有人了… 可是关他什么事呀，那个人永远不可能是他。 黎初伸手想要把饭盒拿回来，“这个…不用…” “哎呀，没事的，客气什么！”哥俩好的搂着黎初的肩膀，完全忽视了存在的身高差，“以后可能还会再见呢，回去吧！” 黎初独自一个人走在大街上，萧瑟的秋风吹在刚刚流过汗的身上，添上一阵冷颤。 不知道要去哪里，不知道要干什么，世界那么大，唯独对他吝啬又小气。带走了他正常人的身体，又在刚刚夺走了他自以为真实的一段感情… 他不想回到那个有他们四个人的家，他做不到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若无其事。可除了那里，他还能去哪呢？ —— 这里是他见他们的第一面，那一天，他们把他从深渊里救回来，他拿他们当自己的盖世英雄。 整个房间只有一张大床，他们曾经在这里度过无数个荒唐又淫糜的夜晚，床尾的摄影机还在，记录过每一次的翻云覆雨。 似乎只有在这里，他才能真正认清自己的定位，“免费的陪睡”。 黎初现在问自己，当时为什么要答应他们所谓的“做爱报恩”？ 可能在那时候，他就已经陷进去了吧。 南方城市没有暖气，深秋的凉气已经溜进屋子。明明和外面一个温度，黎初却感觉自己全身滚烫般难受。随着本能脱去外套，却没有起到丝毫作用。 果然，落魄时连天气都开始欺负你。 自暴自弃地脱去全身衣物，黎初光裸着躺在冰冷的大床上，任由凉风侵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