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苏醒
1月1日，零点零分。 “砰——” 一声烟花爆炸的巨响，终于宣示着新年的到来。 柏勤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看着时间数字从00:00跳到了00：01，成千上百条如潮水般涌入他手机的新年祝福里，没有他最期待的那一条。 十二个小时前，柏勤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房里。 长长的管子插入柏勤的手背，药水像计时器一样一点一点地往下掉。刷得惨白的墙给人满眼刺激，刺鼻的消毒水味一阵阵钻入鼻孔，避之不及。唯有开了一点缝的窗漏进了几缕风，让人感觉还有生的气息。 柏勤动了动身体，许久不动的各部位就像生锈的零部件在吃力地互相摩擦似的，疼得他禁不住皱眉。他勉强侧了侧脑袋，才沿着下巴线看到自己一条腿被吊着，绑着板子，缠着一层又一层的纱布；再偏头看看身侧，一只胳膊也是差不多的情形。而只是这么小小的一番移动，又让他的脑袋一阵发懵。 好不容易将眼前的那片星星打回了天，柏勤才终于想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威亚断裂。 他在拍武打戏的时候，吊着自己的威亚一声清响就断了，他都没来得及喊一声，就揣着一颗悬到了嗓子眼的心从半空中摔了下来，撞到了下面的摄影棚。身体断裂的剧痛将他的呻吟都堵在了嗓子眼，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尖叫声，他昏了过去。 然后就在这里了。 柏勤无语地笑了笑，嘴角的扯起牵动了面部肌肉，又是一阵生拉硬拽的疼痛。 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真是出门没看黄历，拍戏这么多年，吊威亚上千场，没想到竟然这一回演了出糟糕的“神兵天降”，今年的金扫帚奖看来能拿一遭了。 ——金扫帚奖是圈内专为当年烂片烂演员颁发的奖项，纯粹是为了娱乐而设立的媒体人自嗨项目，但若是哪部片哪个演员入选了金扫帚奖，那也算得是演艺事业的奇耻大辱了。 不过柏勤倒是挺喜欢看每年的金扫帚奖评选，总说入选了虽然很尴尬，但是也不失为一种激励自己努力前进的方法，不然长久处于充满赞美声的舒适区里，总有一天会变成温水里煮着的青蛙。 “所谓的’失败是成功之母’，’化悲愤为动力’就是这个道理。”他总爱这么念叨。 然而柏勤身边的人只会揶揄他“站着说话不腰疼”，说他一个影帝，当然有资本这样大言不惭，若换作没有名气的十八线演员，只有被欺负的份。 ——没错，柏勤是个影帝，从二十二岁到现在三十二岁，出道十年，他拿的大大小小的电影节影帝奖座，已经摆满了家中书房满架，是国内身价最高，最炙手可热的演员。 这一回他吊威亚拍的戏，就是一部冲着拿奖拍的东方古装武侠片，集结了国内最顶尖的编剧，导演，拍摄团队和演员，服化道样样考究，所有戏份实景拍摄。在这样严肃的制作氛围下，主角配角都拿出了十二分的精气神，哪怕是高难度的武打戏都尽量亲自上阵，不用替身，力求达到最完美最真实的效果。 然而百密一疏，谁也没能料到，这么严谨的一个团队，竟然在威亚上出了问题，让影帝柏勤摔了下来。 唉，看来要耽误一段时间的拍摄了。 柏勤叹气，为自己影响了拍摄进度感到十分惭愧。 柏勤醒后半个小时，查房的护士来了，发现柏勤醒了之后就赶紧叫来了医生。 在医生给柏勤检查身体的时候，柏勤的助理安东也来了。 一看到柏勤醒了，安东激动得差点当场哭出来，抓着柏勤的手嘤嘤嘤：“柏哥你终于醒了，你可真是要吓死我了！” 安东太吵，被医生当场训斥了一番，当即又羞又恼地闭了嘴；待医生终于检查完了之后，被骂怂了的安东才得到了柏勤的安慰。 “好了，别嚎了，你看我这不都醒了么？醒了就没事了。” 安东委屈又担心：“这哪里是没事啊，柏哥你刚才不也听到了么？你胳膊，腿都骨折了，还有轻度脑震荡，这可是大事啊！剧组也真是的，威亚这种东西用之前怎么不好好检查检查，但凡注意一些，柏哥你也不至于变成这个样子！这几天我担心得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你看，我都瘦了！”说罢就理直气壮地比划了自己的腰身。 安东比柏勤小两年，柏勤签约盛娱后就当了他的助理。柏勤拿了那么多奖，圈里人人都敬让他三分，安东这个做助理的自然也顺带着沾了不少光，在同行里也算得上个大佬级别的人物了。然而到了柏勤面前，安东还是一秒褪回了呆萌弟弟的模样。 柏勤哭笑不得地安慰安东：“那你把我手机拿来，我给你发个红包，让你好好吃几顿将掉的肉补回来。” 安东撇撇嘴，算是勉强答应了。 柏勤又问：“对了，现在剧组怎么样了？我这一摔，耽误了不少拍摄进度吧？等会儿你把手机给我，我跟黄导打个电话道个歉。” “道歉？！”安东难以置信地一声惊喊，“柏哥，你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他该跟你道歉！你可是摔骨折了诶！” “我这不是耽误拍摄进度了么？” ”那是因为黄导没能做好剧组管理啊！”安东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柏哥啊，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无论出了什么事，都自己揽责任，还要道歉，你啊你！” 安东说不下去了，当了柏勤助理这么多年，他早就该料到柏勤会说出这样的话。 柏勤是圈里出了名的好人，善良又单纯，若不是这么多年来有杨穑为他保驾护航，他早就被这个圈子里的豺狼虎豹给吃干榨净了。 ——杨穑，就是柏勤的丈夫，两人经过八年爱情爱情长跑后，在柏勤三十岁那年结了婚，成了人人羡慕的“琴瑟和鸣”CP。 ——但是料到虽能料到，安东还是心疼的。 “不过那天也真是够邪门的，黄导那么严谨的人，明明每次拍武打戏给演员上威亚前，都会让技师把所有的设备都仔细检查一遍的，怎么偏偏就没查出你那套威亚出问题了呢？我听说还是为了这部戏新买的，还是德国进口的，结果呢，这都什么质量啊！” 柏勤无所谓道：“所谓百密一疏，这种事，谁也不想的。” “可是这百密一疏怎么就好巧不巧地疏到你身上呢？我都怀疑是不是你的对家在搞你，可惜那天是在临时剧场，没有监控，不然我就去好好查一番了，唉！” 安东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但是事情都发生了，骂谁都没用。 “唉，等会儿我替你跟南希姐说一声吧，你刚醒，不宜劳神费力，道歉啊什么的这些事，还是让南希姐给你出头。” 南希是柏勤的经纪人，做事雷厉风行，柏勤能这么成功，南希也助力不少。 “行。” ”还有，你出事之后，你从威亚上摔下来，被送进医院生死未卜的消息就一直没有下过热搜，南希姐说工作室飞博账号的私信都要炸了，她叮嘱我，要是你醒了，就发个已经没事了的声明，一来安抚一下你的粉丝，小姑娘们知道你出事了都担心死了，这几天指不定都哭成什么样了；二来也让那些黑粉营销号闭个嘴，免得他们又骂你占用公众资源。” 所谓欲戴皇冠，必承其重，就连柏勤这样几乎完美的男人，也会有不少黑粉。飞博是国内用户最多的社交媒体，每次柏勤在飞博上发些什么，哪怕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工作照，也会被黑粉和营销号骂；若是他上了热搜，营销号和黑粉就骂得更厉害了。而真粉自然也不甘示弱，为了保护柏勤和黑粉以及营销号对骂，一来二去，网络就又成了硝烟弥漫的战场。 所以柏勤一直都很低调，轻易不发飞博。 然而谁知道这一次摔下来，竟然又在网络世界掀起了惊涛骇浪。 一想到自己又占用了公共资源，柏勤便默默地在心里说了一句“so sor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