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才女
各位都是帝国珍贵的人才。 在宫廷魔法师结束视察，临走前的公开演讲，赛莉丝.盖兹洛说了这么一句。 就在莫玛入学那天，她深深地体会到这句话的意义。 十数名魔法教师就在城西的学校迎接莫玛等人，接送莫玛的父亲本来还担心，城内原本的师资根本不够教导一百多名的学生，毕竟魔法不像语言或算术那么容易，是必须投入心力开导，并适时提点的特殊技能，在看到如此有魄力的阵仗，父亲除了对赛莉丝人脉的钦佩外，对于小女儿的教育也放心了。 「跟城中的学校差好多啊！」 望着美轮美奐的建筑，莫玛双手提着小袋子，一脸佩服地说。 此时莫玛身上并不是平常穿的朴素连身裙，而是以优质布料裁剪的黑白连身裙，这是席尼在得知莫玛自魔力鑑定中脱颖而出，即将进入魔法学校就读时，差人送来的祝贺礼，除了三套的连身裙外，还有一个质地轻巧，做工精细的米黄色小袋子，在席尼附上的信中，提到这是艾儿汎特小姐要送给莫玛的。 先前莎罗还为了莫玛的服饰伤透脑筋，要在阿维尔高贵的城西上学，总不能就穿得跟平常一样，虽然可以保证外观的整洁，但为人母的莎罗仍为了面子，希望能让女儿在贵族小孩面前也能抬得起头，所以席尼此时送来的衣服，让莎罗十分感激。 这套连身裙是由多隆家的佣人服改造的，维持黑色基底，将围裙的概念取消，变成围绕裙子的一层装饰，在正面留下三角形的空间，裙襬则稍微改短并加上红蓝双色线条，上半身加上钮扣的设计，也将腰部缩紧以凸显腰身，再加上成套的白色小披肩，使得莫玛穿起来虽然仍显得稚气，但只要将体态端正，就能散发出优雅的气息。 除了两套冬装，还有一套是将裙子与袖子改短，没有披肩而是白色领结的夏装。为了能在穿上去的那天臻至完美，母亲忍痛买了鲜艳的红色皮鞋，与纯白的贝雷帽搭配红色缎带，就在莫玛准备好去城西上学时，那个无比可爱的小女儿让莎罗觉得淌血的心也没那么痛了。 虽然莫亚也羡慕地说想要新衣服，但马上就被母亲用「莫玛这十年都是穿你的旧衣服」给驳回了。 「大家也穿得好漂亮啊！」 将视线转到人们的莫玛说道。 大家的想法都跟莫玛家差不多，每个小孩都穿着华丽的衣裳，让这间学校顿时成了童装发表会般，热闹非凡。 随后教师们便将学生们领进教室，第一天上午是介绍学校的设施与规定，家长们在中午结束后便离开了，下午时分，基础的魔法教育正式开始。 学生们分为六班，一班人数大约在二十人出头，刚开始都是搭配书本的基础课程，中间穿插着一些魔法的实习课程，在教室坐了三个月后，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能熟练地使用当初赛莉丝所授予的魔法了，此刻开始，莫玛便开始展现她那与眾不同之处。 「今天开始的课程就是各位要能自己编写出魔法的『术式』，以赛莉丝的术式为范本，完成属于自己的魔法吧！」 留着长鬚的老教师将大家集合，将课程带到下个阶段。 此时大约是一位教师带四到六位学生，完成这项课题，才算是正式踏入魔法师的世界。 「老师。」 在户外的凉亭中，莫玛举起手，对着自己这组的老师徵求发言权。 「莫玛，有什么问题吗？」 正在指导其他孩子，看起来年约三十的女教师问道。 「我已经完成术式了。」 「真的吗！才第一天就完成了？」 女教师暂停教导，靠到莫玛身边，其他学生却是兴趣缺缺。 「凯萨琳老师，莫玛的魔法太简单了，根本没什么。」 其中一个男孩子说道。 「我记得……是清洁魔法对吧。」 凯萨琳.宾斯克转向莫玛，过去不曾出现在魔法书上的魔法，由宫廷魔法师赛莉丝所创造，其效果如同字面上只有清洁功能，虽然全校就只有莫玛一个人会，但毫无亮点的功能很难让人留下印象。 「嗯嗯，我的魔法已经可以清除水垢了。」 「那还真是……厉害呢！」 莫玛自豪地说，凯萨琳露出苦笑。 「那莫玛稍微展现一下吧。」 「好。」 向着老师点了点头，莫玛伸出食指，在空中轻松地划了划。 魔力顺畅的流过术式，清洁魔法毫无阻碍地发动。凯萨琳仔细地观察，确认这个术式确实是莫玛本人所编写，与赛莉丝所留下的术式有着极大差异。 「完成。」 「真的呢。」 凯萨琳取下眼镜，方才还沾附着些许沙尘的镜片，不需要用清水与乾布仔细擦拭，弹指间就变得亮洁如新。 只是这样的事不用魔法也能做到，真不懂莫玛为何要选择这个魔法。凯萨琳在内心疑惑着。 「真不愧是全校第一的莫玛。」 将眼镜掛回鼻樑上，凯萨琳笑着说。 没错，拥有全校最没用魔法的莫玛，同时也是全校第一的才女，魔力基础知识的笔试唯一满分、魔力驱动精度与速度无人能及，虽然有不少人都认为是因为清洁魔法太过简单，所以莫玛才有比别人更多的时间读书跟练习。 就算如此，莫玛付出的努力也是货真价实的，就连是术式编写也是很早就开始练习了吧，凯萨琳如此猜测，对于这样认真的学生，实在很想再多传授一点魔法啊！ 「只是老师还要教希维控制火焰，莫玛就先休息吧。」 凯萨琳略带抱歉地对莫玛说道。 「火魔法」的希维、「风魔法」的高尔.杜金塔、「移动魔法」的飞斯.奥伦堡，这三个比莫玛大上一两岁的孩子，对于编写术式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看着年幼的莫玛已经远远超前他们，心里多少有点不是滋味。 「那我就练习冥想了。」 莫玛说道。虽然自豪，但莫玛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得意。 凯萨琳点了点头，便转身继续教导另外三位孩子了。 莫玛坐在凉亭的石椅上，双手交握放在胸前，闭上眼睛放空心思，感受体内流动的魔力。这样的动作在魔法师之间称作「冥想」，魔法师可以藉由冥想，了解自己体内魔力的状态，进而改善短处加强长处，增加施展魔法时的精度。 冥想的同时，可以控制体内魔力流动加速，虽然身体会感到些许不适，但藉由肉体与精神的砥礪，可以有效增加个人的魔力总量。 而现在莫玛就是在进行这项冥想。为了能熟练清洁魔法，莫玛付出了比其他孩子更多的时间在冥想上，当别人在第一次顺利施展魔法而欣喜若狂时，莫玛却当作理所当然，只想着要如何让自己更上一层楼。 「呼——」 缓慢而深沉的呼吸，在冥想中一点一滴刺激身心的莫玛，额头上开始浮现汗珠，但在流下之前便消失殆尽。 即使是在冥想中，莫玛仍不忘要维持个人的整洁，自能够使用清洁魔法以来，只要一觉得衣服或身体脏了，就会毫不犹豫立刻施展，使得身上的连身裙，虽然已经穿了三个月，却还是跟新的一样光鲜亮丽。而现在莫玛的目标，就是提升自己的魔力总量，并试着编写更强大的清洁魔法，最终的理想型态，就是像呼吸一般，每分每秒不间断地施展清洁魔法，达到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 「莫玛。」 突然的叫唤使莫玛中断冥想，缓缓睁开双眼。 「老师？」 迷离的双眼看着凯萨琳，发现凉亭只剩下自己与老师两人。 「已经中午了喔，大家都去吃饭了，本来想等莫玛冥想完的，但看你一点都没有想结束的跡象，就只好开口叫你了。」 「啊……」 看着日正当中的天空，莫玛赶紧跳下椅子，虽然今天的冥想状况很好，但如果为此影响了原本的生活步调，那就本末倒置了。 「老师也赶快去吃饭吧！」 莫玛朝着校门口跑去，回头向着凉亭里的凯萨琳挥了挥手。 「今天怎么比较慢啊？」 提着袋子，在校门口等着的莎罗问道。 「不小心冥想太久了。」 莫玛拉起母亲的手，将她带到校内放着桌椅的花圃旁，最近三个月，母女俩几乎都在这里吃午饭。 「今天开始要自己编写术式喔！」 帮忙母亲从袋子里拿出陶瓷製的便当盒，莫玛一边分享着今天的课程。 城西的这间学校并不像城中的公学校，中午有供应简单的餐点，其他孩子几乎都趁着中午的休息时间离开了，住城西的大户人家就回家吃饭，而平民则几乎都跑到城中的街上找东西吃，至于为何莫玛不像其他人一样跑出去觅食，就跟莫玛身上的变化有关了。 打开盖子，两个便当盒其中一个装了生菜沙拉，新鲜萵苣上摆着切半的水煮蛋，旁边放了红色的小番茄跟黄色的玉米粒，另一个则是装了切片的燻製猪肉，烤过的肉片上头有着融化的起司，散发着诱人的香气，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装着浓汤的铁罐，当莎罗用汤勺舀起当中的洋葱丁与马铃薯，莫玛的心雀跃不已。 加上小袋子中的长条麵包，桌上的餐点对两个女性来说似乎是太多了，但母女俩并没有为此担忧。 莫玛接过被母亲折成两半的长条麵包，放在充当盘子的便当盒子上，先拿起叉子从生菜沙拉开始享用，自律的莫玛维持一贯的餐桌礼仪，并没有仗着清洁魔法而狼吞虎嚥，但可以明显看出咀嚼的速度比坐在对面的莎罗快上不少。吃完生菜沙拉后，便是这餐的重头戏，莫玛舔了舔嘴唇，撕下一小块麵包夹着沾有起司的大片烤肉，咬下时肉汁满溢，同时感受味道浓郁的起司与软嫩的肉片，让莫玛忍不住瞇起眼睛。 一边看着表情幸福的女儿，莎罗一边撕着麵包放进嘴里，并没有像莫玛一样频繁地从便当盒中取出食物来吃，当麵包吃完，就拿起原本装着生菜沙拉，现在已经空了的便当盒，将铁罐中的热浓汤舀进便当盒中，放在莫玛面前。 「谢谢。」 莫玛赶紧吞下口中的食物，向着母亲道谢。 「不用急，慢慢吃没关係。」 莎罗温柔地笑着说。莫玛点了点头，继续埋首进食。 真的是惊人的食量，莎罗苦笑地想，自从开始学习魔法，莫玛的食量与日俱增，听丈夫说是因为，使用魔法除了消耗魔力，同时也是会消耗体力的，就算是清洁魔法这种极低消耗的魔法，若是长时间反覆使用，累积下来也是非常可观。 而莫玛自从学会清洁魔法后，每天早上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使用清洁魔法，从自己开始，将房间、走廊、莫亚、厨房等一一清理，确认没有放过清洁魔法能处理的所有地方后，才会满意地前往餐桌吃早餐。 到了学校，莫玛也是随时随地施展魔法，除了基本的衣服与随身物品的整洁维持，还有自己所属的教室，其他孩子的课桌椅以外的地板、窗户、黑板都是由莫玛清洁。每天一整天频繁地使用魔法，其结果就是除了优秀的成绩外，以及同样显着上升的餐费了。 「我吃完了。」 本来放满桌子的丰盛午餐，现在已经被莫玛吃得一乾二净了。 「有吃饱吗？」 莎罗望着收拾餐具的女儿问道。 「有吃饱啦！」 虽然感觉还吃得下，莫玛并没有将心里的想法说出口，多少也感觉到自己造成家里不少额外的开销，实在没有脸再要求多吃一点，唯一能回报的，就是在家时多帮忙清洁，但现在自己的清洁魔法还不成气候，而且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学校，无法像以前一样在家帮母亲打扫家里，更别说出去帮别人家打扫赚外快了。 学了魔法反而变得没用。 一想到此，莫玛感到愧疚地低了下头。 清楚女儿心事的莎罗不发一语，轻轻抚摸莫玛的头发，虽然已经说过无数次的「没关係」，但早熟懂事的莫玛似乎还不能坦然接受，那就再给她一点时间吧！ 冬去春来，为期一年的魔法课程正式结束，学生们在校内的广场集合，身上别着代表帝国的双翼雄狮徽章，此刻开始，他们将被视为正式的魔法师，享有特权的同时，也必须付出等值的义务，为帝国的兴盛贡献心力。 魔法课程并不轻松，有许多人达不到阶段性的门槛，只能黯然地中途退出，现在站在此地的不到百人，而那位成绩优异，却只会没用魔法的莫玛，并没有在人群中。 「请结业代表上台。」 白鬚校长结束冗长的演讲，司仪大声朗诵，准备进入下一个阶段。 身穿白色连衣短裙的女孩子踩着稳健的步伐，走上台阶来到校长面前，这位女孩将代表这些由赛莉丝传授魔法，并完成学业的学生们，亲自接受校长颁予的魔法师证明徽章。 「恭喜你了，莫玛。」 校长从身旁人员手捧的盒子中，取出一枚与台下眾人一模一样的徽章，对着结业代表——莫玛笑着说。 「谢谢。」 莫玛向着校长庄重地行礼，然后向前一步挺起胸膛，让校长亲手为自己别上徽章。 啪啪啪—— 当校长为莫玛别上徽章后，便伸出双手鼓掌，同时望向台上两侧的教师们，了解校长的意思，所有在场的教师都从座位上站起，伸出双手为莫玛献上祝福，同时台下的学生们也不知是从谁开始，也跟着鼓掌起来。 「彩排时没有这段啊……」 被眾人掌声簇拥的莫玛不知所措，赶紧行礼后便快步下台了，随着莫玛的身影离开，掌声也跟着停止了。 典礼结束，莫玛提着惯用的小袋子，来到专门给家长观摩典礼的区域。 「啊——我的女儿实在太了不起了！居然真的当上结业代表！」 艾伯特激动地说，将莫玛紧紧抱在怀里。 「唔喔……」 「真是的。」 莎罗推开激动不已的艾伯特，将莫玛从痛苦解救出来，同时蹲下来帮莫玛整理皱掉的衣服。 「莫玛你真的太厉害了！呜呜——」 莎罗压抑不住内心的感动，也将莫玛紧紧抱住，回想莫玛方才在台上威风凛凛的模样，鼻子一酸，忍不住落下眼泪。 「太夸张了啦！」 莫玛笑着轻轻抚摸母亲的背，对于能拿出优异表现的自己，莫玛也是十分自豪的。 此时莫亚并不在现场，已经迈入青春期的她表示对妹妹的结业式没有兴趣，和以往一样跟着三五好友跑去城外的丹巴尔果园打工了。 结业代表的选拔并不只是透过笔试，还有最重要的魔法实用评量，首先会选出成绩优秀的前八名学生，让他们在不公开的场合进行魔法的竞赛，一直以来都是第一名的莫玛自然也在其中。而最后评价最高的学生就能获得在结业式，由校长亲自授予徽章的殊荣。 美其名是竞赛，讲白其实就是对战，在数名魔法教师的监控下，以不伤及对手的方式迫使对手喊出「投降」就算胜利，除了莫玛以外，其他人都是学习如「火焰」、「旋风」等带有攻击性的魔法，所有的魔法教师都认为莫玛肯定没有机会取胜，为了让莫玛也能公平地参与竞争，教师们特地向莫玛徵询她的意见，却换来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是第一名，那么只要能打倒我，那个人就是代表了。」 也就是说能成为代表的最佳人选就是我自己。 豪放的口气让教师们目瞪口呆，而那些正值青春的学生当然不能接受，纷纷上前挑战只会清洁魔法的莫玛，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没有丝毫落败的可能。 然而结果却是完全出乎意料，当红色的烈火袭向莫玛时，只见莫玛右手一挥，火焰立刻被消除了。 「你的火焰太过松散，热度也不够，用我的清洁魔法就能消除了。」 毕竟只是初级的魔法，对于熟读基础魔法学的莫玛，其他同学的实力只要施展魔法几次，便能瞭若指掌，迅速判断出对策。 「我不能一次消除太大的水弹，但你在增加体积的同时，速度与凝聚力却是大幅下降。」 将射过来的水弹徒手打破，同时将四散的水花用清洁魔法消除。 「风力太小了，只能吹起沙尘与落叶根本没有意义。」 把空中飞散的杂物全部消除，这阵风除了让眼睛乾涩外什么都做不到。 「这么小力的话，还不如自己用手丢。」 藉由魔力的痕跡看穿石头移动的轨跡，直接空手将之接住。 就算对手都比自己大个几岁，但大家的起跑点都是一样的，同样只有一年的资歷，那么胜负就是建立在这段时间的努力上，加上对手终究还是孩子，展现的魔法精度与力道都显得不足。 除了每天不中断的冥想修练，莫玛也会趁着空间时间锻鍊身体，维持那本来就因为长期的扫除劳动而有着不算差的体格，对于太过弱小的魔法攻击，甚至能用肉身抵挡。 「不攻过来的话，就等于放弃了喔。」 对着一旁打算坐收渔利的其他学生，莫玛开口挑衅。虽然自己的魔力存量不可能大于另外七人的总和，但对手都是使用高消耗的攻击型魔法，自己只要用低消耗的清洁魔法就能应付绝大多数的状况，无法用清洁魔法清除的，就尽量闪避或直接用身体接下来。 不知何时，这场选拔赛已经变成由七名学生同时挑战莫玛的大围攻了，看着气喘吁吁的对手们，莫玛游刃有馀地站着，眼神并没有松懈，准备好术式，等待下一波的攻击。 「清洁魔法可以做到这种事吗……」 教师凯萨琳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现今确实有特别用来解除魔法的术式存在，但这种专门针对的技术，使用条件太过刁鑽以外，效果也是十分有限，所以大多数的魔法师都会直接用对应的魔法来解决问题，例如遇上火魔法就用水魔法灭火，不会特地使用那种术式。 然而莫玛的清洁魔法却是截然不同的体系，仅仅一项术式，就连魔法也能当成脏污一样直接消除，从只能处理沙尘进步到这个地步，未来还能成长到什么程度呢？ 「赛莉丝你……究竟是创造出了什么样的魔法啊……」 结业代表选拔结果出炉，理所当然地由技压群雄的莫玛担任，其他七位学生没有任何怨言，因为直到魔力耗尽，七人连让莫玛皱起眉头都办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