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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佑嬉事 第47节

    “你,暂时先盯着白长空。”鱼长乐双手按在腰间玉带上,肃然说道:“其他的很多事情,慢慢的,你会知道的。”

    “呵,世人都说大胤朝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力蒸蒸日上,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好晨光……但是咱家怎么觉得,这朝堂上妖孽横行,人人脸上都带着一张面具,除了极少数几个心腹小子,居然没一个人是可信的呢?”

    卢仚肃然,向鱼长乐拱手行礼,应了一声‘是’!

    第47章 升官

    大内织造局的老太监们,手艺真个极精湛。

    一顿午宴的功夫,他们已经给卢仚里里外外,整治了十几套崭新的守宫监袍服。

    白色丝绸内裳,大红宫锦的外袍,内裳、袍服都无比契合身材,穿在身上舒适熨帖,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牵扯挂碍。

    五道梁的乌纱帽,厚底黑面官靴,腰间一条双鱼吞口的内造玉带。

    玉带的鱼头样式,是大鲲模样,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天子御赐之物,要么简在帝心,要么给天子供奉了大笔钱财,否则这等制式的玉带,寻常朝臣都是极难弄到手的。

    玉带左右,分别有一个小小的云头如意钩,左边挂着一枚巴掌大螭龙纹圆玉佩,右边挂着一柄一尺多长,外鞘镶金嵌玉的金错刀。

    螭龙纹玉佩,代表这人是天子近臣。

    金错刀,则在某种意义上,堪比‘尚方宝剑’,佩戴者在镐京城内,可出入无忌,什么宵禁之类的规矩,对佩戴者毫无约束效力。

    站在九曲苑牌坊下,卢仚低头看了看胸口那一只张牙舞爪的大守宫。

    大红色官袍,在守宫监内,对应的是将军职衔。

    这条大守宫的刺绣工艺,格外的精致鲜明,每一片鳞甲都栩栩如生。

    大守宫盘绕整个上半身,从头到尾,背脊正中的中线上,四颗血色星点格外醒目。

    罗轻舟站在一旁,满心酸涩的看着卢仚身上崭崭新、光鲜鲜的袍服。

    可怜他罗轻舟,在守宫监打熬多少年,才穿上了一件大红袍?

    可卢仚呢?

    昨天一大早加入的守宫监,今儿中午就穿上了和他罗轻舟同等的袍服。

    心中酸溜溜的,罗轻舟‘哈哈’笑着,热情洋溢的握住了卢仚的双手:“卢兄弟,以后大家就是真正的自己人,我的为人,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们……有空多往来!”

    不容卢仚开口,罗轻舟用力的拍了拍卢仚的手背:“你今日荣升,我这做哥哥的,自然要有一份心意送上。天子钦定你去雨顺坊公办,恰好巧了,我在雨顺坊东北面,有一座三进的宅子,就送给兄弟你,作为荣升贺礼。”

    “自家兄弟,万万不要推辞。老哥哥我一番心意,哈哈,哈哈,哈哈哈!”

    “以后我们多多往来,多多往来!”

    罗轻舟抓着卢仚的手,用力的晃了晃。

    卢仚心里一动,好嘛,这刚刚升官,财源就滚滚而来。雨顺坊的一座三进宅子,啧……

    “老哥放心,我卢仚知道谁对我好,谁对我歹。以后,我们真正当兄弟处。”卢仚也用力握住了罗轻舟的手掌,上下狠狠的抖了抖。

    昨夜和罗轻舟并肩对敌,卢仚对罗轻舟是有好感的,这是一个颇为负责、有担当的上司。

    更不要说,一套雨顺坊的三进宅子。

    就算看在这宅子的份上,卢仚也必须对罗轻舟多多热情一些,否则也太狼心狗肺了些。

    密集的蹄声响起。

    一队羽林军士卒,驱赶着一大群战马行了过来。

    这些战马,平站在地上,马头比寻常人都高出两尺有余,通体毛色漆黑,唯有四个蹄子呈燃烧一般的血色,有一个称号叫做‘血蹄乌骓’。

    在大胤军方系统内,血蹄乌骓也是排名前列的异种战马,若是路况上佳的情况下,六个时辰连续奔跑,极限可跑出六七千里地,堪比拓脉境圆满的武道高手速度。

    罗轻舟的脸抽了抽,又是一肚皮的酸水冒了上来。

    哎,哎,这天子,怎么就对卢仚这般的上心呢?简直比对亲儿子还要亲厚了。

    以罗轻舟在守宫监内的职衔、地位,他用尽了手段、人情,也只是给自己弄了一匹血蹄乌骓当坐骑,平日里骑着那头宝贝进出时,罗轻舟心里那个得意啊!

    可是看看天子亲自下旨,配发给卢仚的这一群血蹄乌骓。

    罗轻舟用力的抿了抿嘴,他突然一点都不想和卢仚说话。

    卢仚看着这些浑身血气弥漫,黝黑乌亮的皮毛下一块块铁锭般的肌肉高高凸起,四蹄站在地上,比自己还要高出大半个头的骏马,不由得满心欢喜的叫了一声‘好彩’。

    卢仚身后,三百名刚刚脱离羽林军军籍,临时编入守宫监名册的精悍甲士,也一个个双眼放光的盯着这些战马。

    刚刚收到命令,知道自己三个百人队要从羽林军变成守宫监,而且分配在卢仚手下听用的时候,这三百精锐羽林军是满肚皮的郁闷——羽林军,是天子近卫军团,光鲜、体面,而且军饷极其丰厚。

    守宫监嘛,灰色收入据说很多,寻常一个监丁都肥的流油。

    但是‘阉党’的名声,太难听。

    谁无缘无故的,愿意被人骂成‘没卵子的死太监’呢?

    但是看到这些血蹄乌骓,三百甲士一肚皮的郁闷,顿时消散了大半。

    二十名身穿深蓝色独角守宫袍服,面白无须,气质阴柔的小太监静静的站在卢仚身边,他们看着这些神骏的战马,嘴角也微微勾起了一丝笑意。

    卢仚跳上了一匹马鞍鎏金,纯银马镫的血蹄乌骓,朝着一脸扭曲的罗轻舟拱了拱手:“罗大哥,我有些事务要处理,暂且告辞。以后,我们是要多多亲近!”

    一声马嘶,卢仚双腿轻轻一夹,座下乌骓撒开蹄子,‘呼’的一声窜了出去,带起了一道狂风。

    二十名小太监,三百羽林军……哦,不,新鲜出炉的三百监丁纷纷跳上战马,朝着罗轻舟颔首致意,齐齐呵斥一声,策骑朝着卢仚追了上去。

    血蹄乌骓跑得飞快,它们顷刻间跑过了运河上的长桥,不多时就顺着坊市边缘专门留出的宽敞驰道跑得无影无踪。

    罗轻舟看着远去的马队,突然感慨了一声:“这就是命,小星啊,以后,多和卢仚亲近,我看他,要飞黄腾达,甚至比他那伯父,也不会慢。”

    鲁天星站在罗轻舟身后,一脸复杂的抬头看天。

    下午,申时前后(15:0017:00),卢仚带着大队人马,赶到了民安坊莱国公府附近。

    第48章 做个好人

    莱国公府,距离族学最近的一座院子。

    北面正房。

    头扎白巾,太阳穴上贴着狗皮膏药,一脸病容的卢俊穿着内裳,哆哆嗦嗦的拎着一根平日里在族学使用的戒尺,面容扭曲,却极力压低声音的呵斥着。

    “孽畜,跪下!”

    一名生得七尺多点,长得细皮嫩肉的俊俏青年,一脸无所谓的昂着头,松松垮垮的站在卢俊面前,就当没听到卢俊的呵斥声,甚至还很不屑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团冷气。

    “孽子,跪下!”

    卢俊举起了手中戒尺,作势要打那青年。

    青年翻了个白眼,猛地将脑袋往前一探,干巴巴的叫嚷道:“好罢,打罢,打死我拉倒,反正,这日子过得没滋没味,我也不想活了!”

    站在卢俊身边,看上去三十出头,还有几分姿色风韵的妇人就冲上前来,一把从手脚无力的卢俊手上,将那戒尺给抢了下来。

    “唉哟,老爷,您这是干什么?琳儿可是咱们唯一的儿子,他平日里读书辛苦,身子骨弱得很,你若是打坏了他……”

    “他是咱们自家儿子,又不是族学里那群来蹭本家便宜的外来破落户……那些狗崽子,打坏了就打坏了,自家儿子,你打得下手?”

    卢俊无力,只能看着自家夫人将戒尺抢走。

    他唯一的宝贝儿子,年龄和卢仚差不多的卢琳又是一声冷哼,将脑袋往卢俊面前又顶了顶:“娘,不要劝,不要劝,直接打死我算了。”

    “不就是几个小金稞子么?算得什么?”

    “我吃了那些兄弟这么多次酒席,回请他们一次又怎么了?”

    “这小金稞子……”卢俊气得七窍生烟,被自家儿子拿出去请人花天酒地,一夜之间败得干干净净的小金稞子,是白阆上门‘探视’他时,给他留下的汤药费。

    这点钱,并不多,卢俊还要承担上‘识人不明、误人子弟’的恶名。

    卢俊还想着,用这些钱,买两颗老山参,好好的补补身体呢。

    眼看着就要正月十五了,过了元宵,族学就要开学了,他作为族学学正,总不能这么一脸病恹恹的去见人吧?

    可好,一个不谨慎,自家这个败家子,这个该死的畜生,居然将那些小金稞子摸了个干干净净。

    如果单单是吃吃喝喝,卢俊倒也没这么生气。

    可是卢琳除了请几个族里玩得好的纨绔子一通大吃大喝,他们还跑去了花楼浪荡了半宿。

    卢琳今天一早回家时,那满脸的胭脂印,满身的水粉香……

    卢俊气啊!

    这些年,丢了职司,只靠着族学里的一份束脩养家糊口。

    他都舍不得花自家的钱出去花天酒地,自家的这个孽畜,居然做了他卢俊都舍不得做的事情!

    “慈母多败儿,你,你,你就继续宠着,继续宠着……”卢俊气得直哆嗦,他上气不接下气的喘着气,额头上大片冷汗就渗了出来。

    “我不宠着,怎么办呢?”卢俊的夫人扯着嗓子干嚎了起来:“谁让琳儿命苦,摊上了个没用的废物爹?看看琳儿生得这般模样,这般人品,他应该就是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官家公子!”

    “可他那个废物爹啊,已经到手的官,硬生生给弄丢了啊!”

    “看看族里和他一般年纪的哥儿们,穿的是什么?吃的是什么?用的是什么?他们哪个身边不是七八个大丫鬟,十几个小厮跟着、围着,随时小心伺候着?”

    “可怜我的琳儿啊,这般好品貌,这等好学问,比长房的那几位公子也丝毫不差,就因为他一个不中用的爹啊……他这些年,吃了多少苦啊?”

    女人撒泼,男人退避。

    卢俊的夫人撒泼,卢俊又是重病之身,他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乱响,双腿无力,踉跄着向后不断倒退,最终无力的倒在了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哼哼’着直叫唤。

    卢琳看了一眼自家一脸病气的亲爹,撇撇嘴,朝着自家老娘嚷嚷道:“得了,这家,我是不想待了。长房的仼(wang)哥儿今晚置酒办文会,缺一个知客,我去给他帮手去,晚上,不用给我留门了。”

    一甩袖子,卢琳转身就走。

    卢俊气得面皮扭曲,他哆哆嗦嗦的指着卢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此刻他满心只是期盼着,白阆给他的承诺能够赶紧履行,半年后一旦他官复原职,他一定要让这个小兔崽子知道厉害!

    卢琳转身,走到门边,正要伸手拉门。

    ‘咣当’一声,卢仚一掌推开了屋门,一股寒风呼啸着吹进屋子里,卢琳被风打了个激灵,又觉得眼前骤然一暗,他猛地抬头,蓦然看到比自己高大魁伟许多的卢仚,他吓得怪叫一声,踉跄着向后退了好几步。

    “什么……耶?仚哥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