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一旁的桌子上摆了几个空碗碟，饭菜吃得很干净。显然比起其他伤病员，他还享受了伙食的优先供应。而与这些优待格格不入的是他手边一把上了膛的手枪。枪口插着消音器，能大幅度消减待会可能产生的声响。

    门口有一个持枪的士兵守卫着。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正隔着卫兵和军人聊天，两个人的神态都很平静，好像没有什么要紧的事。

    本来也不算大事。

    大灾变之前，华旭国有一句老话，“除却生死无大事”。在大灾变之后，连生死都算不上大事了。

    “可惜你的运气不好，这阻断剂只延迟病毒了18个小时，如果按理想状态延迟24个小时，你又能混一餐。我跟你说，今天晚上的菜肯定丰盛，我都看到王嫂子在洗腊肉了。”女医生悄悄向军人透露她刚才看到的厨房机密。

    “运气差也没办法啊。”三班长豁达一笑。他要是运气好点也不会受伤。因为突围得及时，这一次撤退行动几乎没有造成伤亡，只有几个平民在黑暗中摔倒扭伤。唯一严重的反倒是他这个连里的优秀分子、个人标兵，他在探路时被丧尸意外包围，虽然很快消灭丧尸，手臂却也被锐利的指甲抓伤。“已经可以了。要不是你那一针，我能坚持到这里？能安安静静地走，挺好。”

    “也是。”见过无数活人被感染后的惨剧，女医生深以为然。“那晚上我替你多吃两口腊肉。”

    “不要拿我当幌子啊。”

    连长带着一排三班的士兵赶到的时候，两个人正在就腊肉和咸肉哪个好吃辩得头头是道。看到他们的到来，女医生立刻让出了门口的空间。

    看看自己的老领导，再看看手下那群傻乎乎的小兵，三班长露出了笑脸。

    “连长，我要先走了。臭小子们，你们好好干，争取活到七老八十，活到丧尸都滚蛋。”

    “班长……”一个士兵露出了哭脸，然后就被旁边的战友拍肩膀打断。

    “班长，你放心，我们还要结婚生崽呢，可不会太早下去陪你。”

    “就是，就是。”士兵们嘻嘻哈哈起来，仿佛这只是一场寻常离别。

    说着说着，三班长的脸色慢慢开始泛起不详的青白色。不需要医生提醒，他自己也感觉自己的身体渐渐发冷。时间差不多了，他低下头拿起手枪，准备和大家做最后的告别。

    “再……”

    “哎哎！！先别着急死啊，让我看看还能不能救！”一个轻快的声音突然在众人身后响起，然后一阵大力袭来，众人纷纷被挤开。

    连长赫然一惊，转头就看到方耀笑眯眯的圆脸出现在身旁。饶是他平时再有修养，此时也忍不住心生怒气。他正要制住这个莽撞的年轻人，就被和方耀一同前来的玄清道长拉住了手臂。

    “连长，你让阿耀试试。他真的能行的。”

    “玄清道长，你怎么也跟着小孩子胡闹！”连长吃惊地看着老人，深觉自己之前的信任都被辜负了。

    而门旁一直默默戒备的卫兵见方耀还要向前，直接向他举起了枪。他的职责就是守住房门，可不能让人逾越一步。

    其他士兵连忙七手八脚地拉住了方耀。生怕这个脑子有问题的混小子稀里糊涂地被一枪崩掉。

    方耀也识趣地停下脚步。反正已经能看到人了，他也没必要凑太近。他定睛看向里面的三班长。这是一个体格强壮的高大汉子，符合普通人心目中猛士的形象，但气质却和连长有几分相似，很是沉稳。他身上有一丝微弱的死气正在侵蚀他的生命力，而且眼看就要成功了。

    三班长这时反而是众人之中最平静的。他看着这个举止怪异的陌生青年，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但你救不了我的，现在靠近我你反而会有危险。”

    方耀也笑道。“谢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能救你。”他已经看到了那丝死气的来源——手臂上绷带下的伤口。这还是他第一次实际看到活人被感染的情况。还好，玄清道长对他的信任真诚而纯粹，让他足以应对。

    连长本不想让方耀打扰战友最后的宁静，但看三班长态度和缓地和方耀说话，便强制按捺了下来，准备送走战友之后再和方耀算账，玄清道长那边也要好好谈一次话。他正想着，突然瞪大了眼睛。

    一点金色的微光在方耀的指尖缓缓亮起。明明现在是白天，房间中光线充足，那点盈盈可爱的微光却像是黑暗中的萤火，璀璨耀眼、光彩夺目，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见到这奇异的一幕，三班长平静的心湖突然泛起波澜。

    砰！砰！砰！

    他似乎听到了自己有力的心跳。每一下都在直接地昭示着一个事实，他想活。每一下也都在急切地问着一个问题，他能活吗？

    “这是什么？”其他人都惊异地看着那点金光。只有玄清道长热切地看向方耀，心中信仰更深。

    方耀向前一步，这时卫兵也和其他人一样目瞪口呆，没能再阻止他的举动。方耀走到三班长身边，指尖点向他的伤口。三班长也立刻配合地举起了自己手臂。

    金光与洁白的纱布刚一接触，便如水波一样沉入绷带下，极快地融入伤口中。

    金光消失，大家立刻从刚才愣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卫兵再次举起了枪口，但这次不是指向方耀，而是指向脸色变化难明的三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