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阙》0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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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芮姜接了拜帖,看罢蹙眉道:即刻送去给母亲,归齐之前,让她务必看住妤姜。 他卜余是什么身份,来自何地,他们都不清楚,这样的人岂能和妤姜在一起?更别提如今人家还看不上妤姜,提醒都送到她面前来了。 到了次日,按照往常惯例这百花宴的最后一日也是帝王封赏的日子,因着今年延后,时值夏日,嬴渠便将宫宴安排在了暮间。芮姜念着妤姜的事,便早于嬴渠先一步去了青府。 那孩子,可真是铁了心。以往多乖巧,如今就有多倔。尹姒按了按额角,颇为倦惫,今夜诸君同在,我怕她生事,又怕她趁乱离开,便遣了人看她在院子里。待回了齐地,再交由你父君管教。 齐君对她们纵是宠溺,也足够严苛。总归妤姜年岁还小,兴许回了齐地也就将这什么卜余给忘了。 父君还不知? 尹姒微微愣住,面有为难:你也知你父君脾性,若叫他知晓,少不得要关妤姜禁闭。今日百花宴毕,最多再有两三日我们便得折返齐地,既然妤姜的任性注定无果,又何苦再叫她对你和父亲生怨? 这一下,倒是轮到芮姜额角抽疼了。她心知母亲说得不错,妤姜不可能留在王都,和卜余也断无希望,但怕就怕,这最后几日给折腾出什么来。 母亲说得是,是我想得多了。 尹姒叹息,正欲开口便见妡姜带着齐姒到了两人身旁。 齐国夫人安好。 如此心平气和地对她弯腰见礼,若非芮姜清楚之前的事,怕是都要以为她的姑母是突然见到她的好了。 妡姜顺了顺鬓发,望着她意有所指道:今日你母亲也在,姑母便不与你绕弯子了。姑母知陛下宠你,否则也不会叫你几句话就让陛下允了你表哥入王阙当值。姑母还听闻,你表哥他在王阙得了不少便处,连玄甲卫都让着他敬一声公子阳。你既然能照拂你表哥,为何不再帮齐姒一把?她真入了宫,对你也是有益无害。 哦?姑母与本宫说说,这益在何处? 妡姜笑,手中香扇扇了扇,慢条斯理道:以齐姒的容貌,入宫还怕不能得宠么?齐越自古便互为盟君,有齐姒在宫里帮你固宠,你不是能走得更远?再者,只消齐姒得了陛下宠幸,你与姒阳的那些过往陛下也就永远不会知晓。你该清楚,若是陛下知你入宫时并非完璧,不仅是你,连齐地也会承受帝王怒火。 浣花夫人!尹姒斥道,当真是怒极,连平日的温婉都不见。 芮姜拦住母亲,半晌回之以笑:原是如此,姑母说得不错,此前是本宫狭隘了。姑母且宽心,稍后待表哥受了赏,本宫自会在陛下面前提起齐姒妹妹。 齐国夫人想明白就好。妡姜合了香扇在手中轻点,姑母可就等着夫人的好消息了。齐姒,还不先谢谢姐姐。 齐姒闻言欠身一拜,乖巧又甜。 待这母女两人离开,尹姒方不解道:你是糊涂了不成?此事如何能应?就不怕他们往后处处借此拿捏了你?你与姒阳本就是表兄妹,他们提了又如何,谁能言证?你从未去过越地,齐君府又有谁敢妄言,陛下还能听她三言两语就怪罪你? 母亲宽心,我已与父君议过此事。今夜过后,姒阳再不会是任何麻烦。 当真?尹姒犹有担心。 芮姜言笑:自然。 不多时,有侍女前来催促。两人抵达设宴的大殿时,各地封君已悉数落座,芮姜与母亲告别,去了嬴渠身旁。 陛下,这样早就开宴了吗?提前这么久,莫非是出了什么变故? 嬴渠望她一眼,淡道:太尉提议,让各地的公子比试一二。 芮姜按下心底惊讶,偏头朝下方看去。大抵是顾忌封君与王都朝臣勾连,今日晚宴除了太尉公输良与丞相闻人珣便再无其他朝臣。可公输良会无端提出这样的建言吗?芮姜对这位太尉可没什么好感。 齐国夫人莫不是在担心自家表哥?公输良迎着她的目光,问得毫不客气。 芮姜勾唇扬笑,嗓音却是怠懒:太尉大人此言差矣,本宫只是心疼自己和泱芈,无人能去争得陛下头筹。 泱芈在楚君身旁笑出声,讥道:夫人说得是,太尉莫非是瞧不得我们齐楚的女郎吗?不过 泱芈话锋稍顿,单手撑额,另一手向着公输良遥遥举杯:也亏得楚地来的是泱芈,若今日来的是我那稷表哥,太尉家的公子怕是就得血洒御前了。 公输成色变,公输良更是一掌拍在案上:狂妄小儿! 偏楚君根本不为所动,只怜爱地摸了摸泱芈的发。至于余下封君,大多都知悉公输良与楚地旧怨,自然不会插手,只作壁上观。便是嬴渠,也无甚反应。 泱芈失言,自罚三杯。泱芈笑得无辜,连着三杯酒入腹后两手一摊,各位公子可以开始了。 公输良恼极,偏以他的年岁和身份,又实在不能去同泱芈计较。一杯酒下肚后,仍是咬牙:待会儿你也上。 不消父亲多言,成原本也是打算上去挫挫这些公子锐气的,莫叫他们以为王都无人可随意欺侮了!公输成应道。 因着子尤与姒阳受诏入王都,又同在王阙当值,便由他二人打了头阵。 姒阳仍是一身广袖白衣,起身朝嬴渠见了一礼便手握长剑站去台上,翩然静立,瞧着倒像那么一回事。反观对面的子尤,手执未出鞘的长刀,静默朴素,瘦削挺拔。他今日未着玄甲卫的护甲,芮姜难得看清他面容,单看相貌倒是剑眉星目清俊卓然,可偏偏,她见了他就有种看见那些历经沙场浴血的古兵刃的感觉,苍劲雄浑。再想起他平日里的安静端方,便觉矛盾。 姒阳又朝子尤一拜,面上含笑:虽说是比试,但你我点到即可,我知你受了伤,断不会让你再因我受伤。 芮姜掩笑,将自己藏进了嬴渠的怀里:陛下觉得子尤几招可胜? 你就不想着让姒阳胜? 芮姜蹭他脖颈,无辜道:有太尉大人在,芮姜可耍不得赖。 嬴渠被她蹭得发痒,索性提了人坐进怀里,又按住她乱动的小脑袋:好好观战。 下方的台上姒阳已经率先起招,剑是好剑,出招时寒光凛冽,奈何他下盘太过虚浮,腕间亦是无力,尚未接近子尤剑身已然开始颤颤。子尤甚至不需要出鞘,就能轻松避开。 连着数次后,便是芮姜都察觉出子尤这是在逗着姒阳戏耍,偏局中人一无所知。 陛下,这般比试是要比到何年去了?不若先开了宴,他们打得累了还可吃上酒肉再继续。 芮姜不由失笑,这才开始多久就失了耐心了? 但几乎是在泱芈开口的瞬间,子尤拔刀出鞘,第一次正面迎上姒阳的出招。刀剑相碰,铮鸣飒飒,芮姜只觉眼前晃了一下,再去看时姒阳的剑已经脱手飞去场外。可子尤不仅没停下,反倒逼近姒阳身前,一脚踹上他胸膛。长刀换手,收脚时顺势反手劈砍而下。 越君的方向传来惊叫,芮姜不消去看就能知道出声的是谁。 但嬴渠未叫停,子尤的刀便这么落在了姒阳的衣上。纯白的衣袍染上血污。 而姒阳滚落地面,发髻散乱,衣衫沾满血与灰。 便在这时,公输成提了剑自位上一跃而出,一脚将地上的姒阳踢开后便登上台去。 成也向公子尤讨教一二。 比起方才,这两人的拆招明显要快上许多,互不相让,刀光剑闪。 芮姜没了观战的心思,瞥一眼嬴渠,忽然琢磨出一点来,难不成他是真有提拔了子尤的打算? 见姒阳被内侍扶了离开大殿,芮姜给了齐妪一眼,而后起身给嬴渠倒杯酒:子尤若是再赢,陛下是不是得重赏了? 夫人说的是。泱芈拍掌出声,公子尤若胜了太尉之子,泱芈愿出金百两,给公子再添个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