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0五章 袭占安丘（三）

    乔明志本来就是一个胆大包天的匪首，曾经去抢过济南的银行，有一套独往独来的本事。当了八路军后就做侦查员，又幸遇特战英雄王老虎，学了一些特战技能，这干起深入敌人虎穴的事情来，那还是有一套的。这不，进安丘县城前，他就找好了退路，饭馆里的战斗一结束，就带着侦查员们穿街越巷，很快就出了城。

    出城后，乔明志他们直奔三里店，在三里店取出了存放的自行车，又取出了长枪，就赶紧继续沿大路撤退。因为小鬼子已经开始追击了，从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小鬼子出了南门，摩托车、汽车的尘头在阳光下看的很明显。

    乔明志他们骑着自行车狂奔十来分钟，结果不但没有摆脱鬼子追兵，反而和鬼子距离越来越近了。鬼子装甲车、摩托车、汽车的响声越来越近，看光景也不过就二里地。

    乔明志一想，坏了！小鬼子一定是动用了军犬，那家伙鼻子灵着呢，不然鬼子是不可能这么快找到他们的踪迹的。要是这样的话，想摆脱鬼子可就难了。除非马上泅渡过河，才能让鬼子的军犬暂时找不到，否则，跑到哪里都会被鬼子追上。

    当时在饭店的时候就应该在现场多撒点胡椒面、辣椒粉什么的，掩盖自己的行踪。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再不想办法，眼看着就要牺牲在小鬼子的机枪下了。

    可能是已经看见乔明志他们了，小鬼子开始射击了，摩托车、汽车、装甲车上的机枪打的山响，子弹啾啾响着，在公路上激起一蓬蓬尘土。

    当然，小鬼子的机枪还不可能打中乔明志他们，但再过一小会儿就危险了毕竟自行车无论如何是跑不过摩托车、汽车的。

    这个时候的公路可不象后世的柏油马路，骑自行车速度很快。现在的公路都是简易公路，说白了就是拓宽了的骡马大道，不过是遇河的地方架桥而已。骑自行车速度慢而且耗体力，小鬼子又追的那么急，眼看着鬼子就要追上来了。

    看看到了小官庄了，这里是前往诸城和前往临朐两条公路的交叉点，公路就在村头经过。乔明志不再跑了，双手把车把一拧，就进村了。他要在这里分兵，派两个侦查员去送情报，自己和两个侦查员留下利用院落阻击鬼子。

    进了村才发现，村子里已经驻扎了队伍，但穿的衣服是民团服装，而且人数还不少。

    鬼子的枪声已经惊动了村子里的队伍，乔明志他们一进村，就被这支队伍给包围了，一群士兵围着他们就要缴械。急得乔明志大喊：“我们是八路军，小鬼子就要围上来了，赶紧准备战斗。你们是哪部分的，我要见你们的长官！”

    话音刚落，一群士兵就簇拥着一个30多岁、四方脸、单眼皮、黝黑黝黑的敦实精壮汉子走了过来。那汉子张嘴就训斥乔明志到：“喊什么喊？说，是怎么回事？”

    乔明志原来就是在昌潍地区生活的，对昌潍地区的人物很熟悉，一看来人就认出了是潍县名人考斌之。

    这考斌之是潍县字双英，1904年生，是潍县大考家村人。考斌之的祖上本是穷人，后来靠烧窑卖砖发了家。据说，潍县文庙的砖就是考斌之祖上烧的。考斌之自幼读书，聪慧好强。他小时候和同村的另一个孩子一起被土匪绑票，结果考斌之趁土匪不注意，挣脱绳索，撤掉蒙眼的黑布，跑掉了。那一个孩子是家里掏钱赎了回来，而考家一分钱没花。上中学时，考斌之就多次取得潍城体育比赛中、长跑冠军，练就一身武艺。他在潍县最出名的一件事，就是在山东省举办的中学生体育运动会上一举夺得三个项目第一，而且还是在潍县官方没有派代表、他私自去济南参加比赛的情况下取得的。当时，潍县人都轰动了，抬着彩轿、奏着军乐到火车站迎接他。这样的人，想不让别人认识都困难。

    考斌之中学毕业后，经同乡谭松艇介绍，到孙殿英部队当兵，被孙殿英委任为军事政治学校教导大队长。后来，孙殿英部队被傅作义和马鸿逵联手击溃，考斌之就回到了家乡。九一八事变后，国民政府下令组建地方武装，考斌之担任了潍县第三区区中队长，后接任区长。卢沟桥事变后，厉文礼组建第八区游击队，考斌之担任了一团团长，后又担任第一游击总队队长，实际上还是团长。

    考斌之的一团大都是潍县三区子弟，比较团结，加上考斌之治军赏罚严明，纪律较好，算是厉文礼手下的头等主力，也是厉文礼部队中抗日最坚决的部队。

    这次，考斌之率领着自己的部队到小官庄一带隐蔽待机，也是想学习学习八路军的打法，看能不能在公路边打个伏击。他把战斗力最强的一营部署在大、小石泉村，二营部署在十五里后村，三营部署在向西南山区撤退的黄家坡一带，担任预备队，自己带着特务连、机枪连隐蔽在小官庄。不料，乔明志他们撤到了这里，把小鬼子也引来了。

    乔明志是潍坊地区老人，参军后又一直担任侦察排长，对考斌之的情况他是熟悉的。所以，一见考斌之到来，乔明志就两脚一并，行了个标准的军礼，然后大声报告到：“报告考团长，八路军胶东警备旅警备一团团侦察排长乔明志向你报告，我们在安丘县城执行侦察任务，消灭了一伙伪装老百姓的日军特务。现在鬼子追上来了，请你赶快命令部队准备战斗，迟了就来不及了！”

    考斌之一听是乔明志，马上就变了脸色：“哟呵，这不是大名鼎鼎的乔八爷么？怎么混成了八路军的侦查排长了啊？”

    乔明志知道考斌之小时候被土匪绑架过，对土匪积极痛恨，自己过去也确实是土匪头，人前说不起嘴。不过，这个时候他已经是光荣的八路军战士了，而且是立过战功的八路军英雄，早已经不是那种动不动就和人拔枪动刀子的土匪了。于是，乔明志大声喊道：“考团长，我过去是乔八，那是我的耻辱。我现在是打鬼子除汉奸的八路军侦查排长，我们是友军。请你相信我，赶紧准备战斗，鬼子马上就要进攻了！”

    不用乔明志再说，考斌之抬头一看就知道小鬼子要包围这小官庄了。不过，这一路鬼子人数并不是很多，也就一个小队的样子，另外还有四、五十个伪军，加起来也就百十号人。这点人马，考斌之还没有放到眼里。唯一担心的是，鬼子有辆装甲车，这家伙不好对付。

    听完乔明志的话后，考斌之知道这声名显赫的惯匪乔八爷看来是真的当了八路军。

    考斌之和厉文礼本质上有不同，厉文礼是思想深处**，考斌之却没有这种反动思想，严格说，他就是一个职业军人式的抗日英雄，和八路军的关系也很好。

    考斌之又看了一眼乔明志，把手一挥，对特务连长徐传经说：“放他们走，准备战斗！”

    特务连长徐传经外号徐老虎，是一个打鬼子不要命的主儿，眼见着小鬼子的汽车、装甲车、摩托车停在庄外，鬼子兵正在架小钢炮、重机枪，早已经眼红了。这一听团长下令，挥着手枪就对乔明志吼道：“快滚，别耽误老子们打鬼子！”

    乔明志心里好笑，八路军消灭的鬼子比你们这帮民团见过的鬼子都多的多。竟敢让老子滚，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干什么的，老子就是小鬼子的杀神！这个时候不是吵架的时候，小鬼子人数虽少，但增援来的快，武器又好，看看考斌之部队的那些老式武器，乔明志就知道今天的仗不好打，这考团号称厉文礼头等主力，但光看家伙就知道战斗力比八路军差的太远了，差的绝对不是一个、两个等次。

    乔明志命令两个侦查员迅速返回报告，然后对考斌之说：“考团长，我们一打，小鬼子很快就会增援。我看，打一阵，趁鬼子被打蒙的时候，就赶紧组织部队撤退，千万别让鬼子包了饺子。”

    想了想，乔明志又说：“考团长，你是老行伍了。我参加八路军时间短，对指挥作战不在行。但是我看弟兄们的家伙都不趁手，万一让小鬼子的火力展开了，非吃大亏不可。我们八路军打这种仗的时候，都是把村子里的老百姓先转移，把村子里的院落都打通，墙上都掏射击孔，从村边的圩墙到院子再到屋顶都有阵地和火力点，然后把鬼子放近了打，还可以把鬼子放进村里关门打狗。这样小鬼子就不容易开炮了。”

    考斌之越听越觉得有意思，本来还想让乔明志再说一会儿，但是眼见着小鬼子已经开始向村头运动了，就哈哈一笑，说了声“好你个乔八爷，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不说了，来不及了，等消灭完这帮鬼子再说。”

    乔明志也知道没时间布置战场了，但还是忍不住再次提醒到：“考团长，小鬼子只知道我们是五个人，不知道你们隐蔽在这里。这一打，我们肯定沾光。但是，这里距离安丘县城太近，小鬼子增援部队很快就能赶到。占了便宜就撤，千万不能恋战。小心被鬼子包围！”

    考斌之和乔明志的想法不同，他一个团八、九百号弟兄都在这附近，只要一打响，很快就会把这股鬼子包围，先吃顿肉再撤退不晚。因此，乔明志刚说完，考斌之就把手一挥，说道：“准备战斗吧，先消灭了鬼子再说！”

    乔明志摇摇头，不再多说，一手提着驳壳枪、一手提着三八大盖，领着另外两个侦查员，上了房顶。

    追击的小鬼子见五个土八路进了村子，本来想马上追进村子去，但是村子里没有公路，进不去汽车、装甲车，带队的鬼子小队长也是日军陆军士官学校毕业的少尉，没少上战术课，知道应该先建立火力阵地，以防万一。反正眼前就是一个小村子，土八路也逃不出去。

    等掷弹筒组和重机枪组建立了阵地，鬼子小队长就命令装甲车掩护着十二个士兵去村子南端建立阵地，防止土八路逃跑，命令一个伍长带着五个鬼子，跟在伪军后面进村去抓土八路。自己带着小队主力在村外的火力阵地压阵。

    这些伪军都是大汉奸马良生前建立的伪山东警备队的部队，大部分都是一群混混、地痞、流氓和无赖。这帮家伙最擅长的就是狐假虎威，跟着鬼子为虎作伥。论起作战意志和战术技巧，和伪满洲**、伪华北治安军那是没法比的。眼前的情景就很象后世电影里地道战鬼子、伪军进村的镜头：前面是胆战心惊的伪军，后面是端着枪、弯着腰的小鬼子，战战缩缩地向村子里摸来。

    这个时候如果是八路军在这里设伏，那一定会先不开枪，把日伪军放进村子里解决，吸引村外的鬼子进村增援。但是，这不是八路军，而是考斌之的民团。考斌之虽然自己是抗日英雄，但他并没有受过军校培训，对战术指挥也不甚了了，打仗凭的是一腔热血。虽然他曾经担任过孙殿英事政治学校教导大队长，一来是孙殿英看中了他的体育才能，二来呢，那孙殿英本身是个土匪，打家劫舍盗墓掘宝出身，他的军事政治学校能教育些什么真正的军事指挥本事。因此，考斌之的部署很简单，把特务连、机枪连全摆在村子边的圩墙上。

    鬼子伪军很快就到射程内了，考斌之喊声“打”，抬手一枪就把一个伪军给撂倒了，顿时枪声大作，吓得那些伪军们屎尿都出来了，中枪的中枪，躺倒的躺倒，大部分人都是屁股向后撒丫子就跑。

    跟在伪军后面的鬼子伍长一见伪军临阵脱逃，指挥刀一挥，五个小鬼子就挺着刺刀咔嚓、咔嚓干开了，几个逃跑的伪军马上就血流满地。剩下的伪军一看是这阵势，慌忙又掉头攻击，边开枪边咋呼：“土八路听着，你们已经被皇军包围了，赶快投降吧，皇军金票大大的！”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鬼子小队长就知道村子里有埋伏了，一边命令掷弹筒和轻重机枪开火，掩护日伪军进攻，一边命令向安丘城里的大队长发报，请求增援。同时下令集结在身边的鬼子步兵准备战斗，他要看看第一波攻击的情况，查明守军的火力和战斗力。

    这个时候，厉文礼的部队还没有得到**的换装补给，武器都是收集的民间武器，五花八门，既有较好的老套筒，也有土造的单打一。考斌之团是主力团，装备略好点，但那也是潍县各区成立区中队时的武器，射程近不说，准头也大打折扣。就是考文斌的机枪连，也不过是有几挺老式机枪。这样一来，部队作战主要靠打排枪，队形也就密集了。这是当时中国旧式军队的惯用战法。

    鬼子的掷弹筒响起来了，“嗵”“嗵”两声，落在了村子中间。很快，小鬼子调整了射距和角度，接下来的两发，就落在了守军坚守的圩墙上，马上就带走了几个战士的生命。紧接着，鬼子的轻重机枪开火了，子弹打在圩墙上，扑扑哧哧直响，压的战士们抬不起头来。这下，小鬼子越发地猖狂了，鬼子伍长挥舞着指挥刀，嘴里不住声地叽里呱啦乱叫，伪军们的胆子也壮了起来，死了的不说，没死的也开始爬在地上寻找掩蔽物，开始和守军对射。

    一0八师团虽然是特设师团，属于日军中的三流部队，但它是日军最早组建的特设师团，第一批参加侵占华北的战争，士兵们也都是老兵，作战意志比不上日军的甲等师团，甚至也比不上日军的治安师团、警备师团，但他们的战术素质还是很强的，特别是射击水平，基本上都是枪响就有。单单是这五个卧倒射击的小鬼子，就不断地给圩墙上的守军造成伤亡。

    眼看着一个鬼子伍长指挥着五个鬼子就可以逼迫伪军们发动攻击，屋顶上的八路军侦察排长乔明志不愿意了，他手里拿的可是崭新的三八大盖，射程远、射击精度高，而且他还有举枪掐电线的绝技，岂能让小鬼子猖狂？

    定了下标尺，透过照门和准星，鬼子伍长那圆不溜秋的脑袋就在乔明志的瞳仁里放大，二拇指轻轻地一动，“砰”，子弹划了个弧线，钻进了正咋咋呼呼督战的鬼子伍长的脑门子。乔明志能清楚地感觉到，鬼子伍长满眼的不可思议，然后脑门上迸出了一朵血花，重重地摔倒在地。

    这一下，圩墙上的战士们看的很清楚，特务连长徐传经马上就站起来大喊：“弟兄们，鬼子军官被打死了。狠狠打，把鬼子汉奸给老子打下去！”

    考斌之见躲在后面督战的鬼子伍长被击毙，就知道是乔明志干的，原因很简单，那家伙枪好、枪法好。灵机一动，考斌之就对身边的士兵们说：“大家一起喊，鬼子军官被打死了，中国人不打中国人。”

    等圩墙上的喊声响起来的时候，乔明志和他的两个战友已经把剩下的五个鬼子又给击毙了三个。这下伪军们毛了，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只剩下活着的两个鬼子在阵地上边做翻滚动作边射击，等候增援。

    考斌之一见这两个鬼子在负隅顽抗，也顾不得小鬼子的掷弹筒和机枪火力了，扭头问身边的战士：“你们谁的枪打的远、打的准？”

    一个战士说：“团长，我的枪打的远，给你！”

    考斌之接过枪一看，竟然是一支老式的水连珠步枪，心里大喜，端起枪瞄了一下，一枪就把正在射击的一个小鬼子给打死了。

    只听见身后房顶上传来一声叫好声，紧接着，就见剩下的那个小鬼子爬起来想跑，一个踉跄摔到在地，不用说，那是乔明志的手笔。

    考斌之大喜，喊了声“乔排长好样的”，就命令司号员准备，待小鬼子发动第二次攻击时，就吹冲锋号，估摸着一营、二营应该赶上来了，可以包小鬼子的饺子了。

    骨子小队长一看伪军退下来了，前去督战的伍长和五个士兵也都战死了，知道遇到了硬茬子。不过，鬼子小队长从枪声中判断出防守村子的绝对不是八路军主力部队，从服装上看，象是民团。因此，鬼子小队长再次给大队长发报，说是抓住了厉文礼部的主力，催促快点增援。然后调整部署，把在村子南端的装甲车和12个鬼子调了过来，担任火力支援和警戒，又一把拉过退下来的伪军队长，把指挥刀架到他的脖子上，威胁再敢撤退就死啦死啦的。

    做完这一切，鬼子小队长这才命令发起第二次攻击。

    在大、小石泉待命的一营早就发现了鬼子在追击五个八路军侦查员，这一听到小官庄的枪炮声后，营长郎树为就知道是团长带着特务连、机枪连和鬼子打响了。反正小鬼子人数也不多，正好抄他们的后路。郎树为马上就指挥一营跑步前进，增援小官庄。

    在十五里后村待命的二营长桑延春也是这心思，听到小官庄的枪炮声，也指挥部队围了上来。

    鬼子小队长这时还没有发现危险，命令早已集结待命的小队主力带着伪军向村子里冲去。鬼子的掷弹筒和轻机枪组也转移阵地，跟在进攻队伍的后面建立阵地，就近提供火力掩护。

    这小鬼子一全力进攻，考斌之就感受到了压力。狗日的小鬼子枪法太准，士兵们不露头没办法瞄准还击，一露头就可能被击中。这个时候，考斌之想起了乔明志的话，唉，早知道就在墙上多挖点射击孔！

    举起望远镜看了一下，远远地似乎是一营、二营赶到了，考斌之不愿再等了，再打一会儿伤亡就太大了。这可是鬼子大扫荡后剩余下来的潍县子弟兵，伤一个少一个。即便是不能全歼这股鬼子，把他们吓跑、击溃也是很不错的。于是，考斌之命令号兵吹号，全线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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