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屋 - 耽美小说 - 摄政王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4

分卷阅读94

    药院,医药院被小鹿大夫料理得井然有序。外围在除草,春天一到,杂草们恢复了顽强,怎么都得活着。院子里整整齐齐晾着白布裹帘床单白袍,风一吹一片一片剪着视野,是有点……瘆人。小鹿大夫穿着白袍走过院子,步伐坚定杀气腾腾,一见宗政鸢立刻拿掉口罩:“宗政将军。”

    宗政鸢和蔼:“我来看看。小鹿大夫忙?”

    小鹿大夫点头:“刚刚截肢一个。”

    “……嗯。”

    小鹿大夫意志坚韧大约也是应当的。疡医干久了,地狱诸层惨相都见过了,意志不强悍只能崩溃。

    “辽东来的怎么样了?”

    小鹿大夫领着宗政鸢去邬双樨处:“邬游击还昏着。失血过多,能挺过来就不错了。”

    邬双樨的“游击将军”是个职务,还不太高。平时混叫就算了,宗政鸢是货真价实的封号将军,在他面前邬双樨只能是游击。邬双樨趴着,宗政鸢在他床前略看了看。

    “小鹿大夫多费心。”

    “应该的。”

    宗政鸢深深看邬双樨一眼。

    小鹿大夫仰头看宗政鸢:“将军要进京吗?”

    “进京谢恩。杨源这不死了么,我替他去送鲁王的赋税。”

    小鹿大夫一点没多想,只是很高兴:“将军去北京,一定要去一趟星鹤楼,最出名的鲁菜……啊。”

    宗政鸢低头看鹿鸣,笑一声:“北京有好酒么。”

    小鹿大夫用手指挠挠脸蛋。

    “那我自己带着吧。”

    哪里飘来一阵梨花的香气。春天究竟是来了,酷烈的寒风镇压不下去活着的气息,暖融融的香气无畏地顺着东南风铺天盖地。

    宗政鸢闭上眼陶醉一嗅:“春天,要喝梨花白。”

    北京同样迎来春风。一夜之间,卑微生命力骁勇地钻出房前屋后,砖缝瓦砾。鲁王府突然之间浸出柔软的葱葱绿色。皇帝陛下来睡午觉也阻挡不了鲁王开垦后花园的决心,小皇帝看鲁王天天穿着短打忙,非常好奇。鲁王干脆辟出一小块土地,让小皇帝自己种着玩儿。皇帝陛下乱洒种子,居然也发芽生长,开出一片小小的花。小皇帝喜欢得不行,不午睡了,蹲着观赏。六叔还教他锄锄草松松地,小皇帝用特制的小铲子小锄头挖得特别带劲。富鉴之怕太阳晒着皇帝,心疼得要命。御花园和避暑行宫里奇花异草皇帝都懒得瞧,跑鲁王府这里种野菜……

    小皇帝照例又来观赏自己的“菜地”,发现一只小虎斑猫站在菜地里,抬起毛茸茸的小脸很享受地蹭花朵。小皇帝蹲累了干脆一屁股坐下,用手指摸摸猫咪小小的身子:“你也喜欢花呀。”

    富太监端着碗凉白开出来,一看皇帝陛下尊贵的小龙屁股正坐在田垄上,差点昏倒:“我的陛下诶诶诶!您怎么坐下啦?奴婢给您拿张马扎!”

    小皇帝抱着小猫,没理富太监。李奉恕挽着裤腿拎着大锄头走过来,看小皇帝:“渴了么。”

    “这猫是六叔养的吗?”

    李奉恕一看那乱涂乱画的橘色花纹:“宫里猫儿房的。神通广大得很,能偷着跟我回来。”

    小小的奶猫在皇帝怀里打哈欠。皇帝一看,也打个哈欠。李奉恕拎着俩小东西走回卧房,撞上富太监费劲地往外搬藤椅。

    “别搬了,把他外衣脱了,睡一会儿。”

    富太监嫌那只猫崽不干净,想扔出去,小皇帝迷迷瞪瞪抱着不放手。鲁王平淡地看富太监一眼,富太监不扔猫了。

    小皇帝搂着猫崽,拽李奉恕的袖子:“六叔。”

    “嗯。”

    “我明天还来。”

    “嗯。”

    小皇帝小脸红扑扑地睡着了。

    李奉恕走出卧房,轻轻关上门。

    高祐元年四月二十五,摄政王下令开大朝会,九卿堂上官及各掌科掌道官朝议与蒙古开互市事宜。

    无一朝臣上朝。

    连小皇帝都没来。

    皇极门下锦衣卫们站得很直,空旷的广场上旗帜被风卷着啪啪响,在寂静中回旋。摄政王一人坐东面西,看着空空的龙椅。

    山东都指挥使宗政鸢进京谢恩,并且代替前总督杨源向鲁王进献赋税。开拔时大纛猎猎,车马粼粼,登州府满城沸腾。

    小鹿大夫站在满地狼藉的医药院恍若未闻。

    宗政鸢一走,轮值的大夫立刻各回各家,坚决不再踏进到处晦气白布的医药院。本地伤兵们全部连夜转移,转回自己营地,不管死活。关宁铁骑的蜈蚣船离开港口,撤兵回辽东。黄衣军的伤兵受到特别照顾,安置在登州医学典科杨家。

    小鹿大夫一早干劲十足地跑回医药院,推开大门,满地裹帘被踩得全是灰黑脚印。床单白袍半死不活随风飘,幽魂一样不甘心,无可奈何。

    小鹿大夫愣愣地穿过院子,医药院空无一人。登州如此,莱州不会更好。前几天才雄心壮志,冷不丁突然被一棍子敲懵了。

    鹿鸣是个外来的。没人多需要他的医术,只不过忌惮宗政鸢罢了。所以鹿鸣孤零零地被扔在这里。

    他还在想那些伤兵都转走了后续照顾不上怎么办。

    鹿鸣的心空空荡荡,在空空荡荡的医药院里仿佛被招来的游魂。他失魂落魄地沿着走廊走,他都计划好了,那么多事情需要做。好几个伤兵康复得好,他要写进脉案,寄给老父看一看。护理经验不断总结,能救更多人。为什么不愿意听他的呢?他是错的吗?

    鹿鸣浑浑噩噩走出正堂,一眼望见白布翻飞院子的另一边,大门口站着一个人。

    黑色天鹅绒大沿卷羽毛的帽子,泰西蓝黑军服,平直的一溜金线盘扣严肃地束着白色领巾,窄紧的裤子箍着长腿,脚上蹬着高腰长筒马靴。风一撩,几缕金发扫在肩上,跟着那一丛厚厚的羽毛拂动。

    那人抬头,帽沿向上一挑,阴影下一对碧波浩浩的眼睛。

    鹿鸣头一次见站着的弗拉维尔——这么高。有版有型的大高个子,尖下巴的脸快被大帽子和领巾上下一夹给埋了。

    弗拉维尔摘下帽子,面上苍白,嘴唇都没颜色,神情却平静安稳。院子中间纷飞的白布,仿佛是云。云海另一端,站着圣洁的人。

    小鹿大夫穿过那些飞扬的白布,仰脸看弗拉维尔:“你来做什么?”

    弗拉维尔硬挺着维持风度:“接小鹿大夫回莱州。火器营和教官队都有受伤,我们希望小鹿大夫跟着我们一起撤回莱州,我们需要您的救治。”

    鹿鸣眼睛一酸,却笑出声。弗拉维尔竖着跟座塔似的,打扮起来倒是个十足英俊的泰西雕像。怎么一见他心情还有点好了呢?弗拉维尔站着晃动,越晃越大,雷欧不得不出现架住弗拉维尔后背。

    弗拉维尔是死要面子,坐船来登州看看蜈蚣船也就算了,等着火器营教官队一起上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