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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箭带了十足的力度,直直地朝那青狼旗旗杆飞去,破风锐气无人敢挡。 听得遥遥一声脆响,打磨得极为锋利的箭镞生生没入旗杆中,瞬间整个儿破开,木屑纷飞,余劲尚凌厉,直直扎到旗帜上那青狼的咽喉上,在半空中卷了半卷,便挣扎着落到了地上。 楚军见状,不由得精神一振,举着盾牌冒着箭雨沿着城墙不断地看者攀墙的绳索,“贵主好箭法!”“随贵主一起死守平宛城!” 李冲见士气高涨,又召集了一队军士,穿上厚厚的鳞甲铁盔,沿着城墙倒下火油,扔下一个个小火折。瞬间“轰然”一声,城墙上便窜起一条摇头摆尾的火龙,烈焰冲天,灼热红光烧烫了城砖,突厥士兵就算再悍勇,也不敢就这般用血肉之躯冲破火墙。即使敢,也耐不住绳索不抗热,滋滋地燃烧起来,便断裂开来,直直地坠下城墙。 可算是把他们逼退了。她微微松懈,可是这才第一日。她就已经感觉如此艰难,疲惫,从未体验过的恐惧和残酷。 城中弓矢,礌石,滚木,火油都是有储备的,可是毕竟会消耗光;平宛城地处西北,算是民风剽悍,但即使加上健壮的妇女和少年还有守城一千兵丁,也不知道能守多久。 李冲望着徐徐撤退的突厥骑兵,黝黑的面孔上隐隐含了一丝担忧,道:“只要不让突厥人上了城头,咱们就能坚持到援军到来。” 她默然不语,只觉得疲惫不堪,浑身酸痛,只是为了楚家的体面强撑着。心中却也担忧起来。 他们,究竟可以守上多久? 兵丁不足。将他们暂时驱赶退了,也不能趁胜追击,无异于羊入狼群。只能还是倚靠着厚实的城墙,尚算是充足的军备,抵抗他们的攻击。 她能做的,唯有尽力而已。 昼夜更替,天明了又暗,暗了又明。 不知道过了多少日夜,北风刮在脸上烈烈地疼,嗓子眼里一股子混着灰土的血味儿。她液晶许久不曾回府,和所有军士一起守在城墙上,吃着难以下咽,粗糙得直刮嗓子的干粮,随意拿起牛皮水囊便大口灌下凉水。 如今,她不是将军,却胜似将军。她曾经无比崇拜她的姑祖母,太祖的大女儿成华公主,与驸马于故乡起兵,呼应揭竿而起的太祖皇帝。是唯一一位以军礼下葬的公主。她曾经非常神往,羡慕那铁马冰河,征战四方,疆场驰骋的豪情壮志。然而,她现在似乎明白了更多的东西——也许,成华姑祖母,并不一定志在沙场——她除了同父亲夫君同生共死之外,全然无可选择。 可是,就算身为女郎,大概也会有想要拼尽一切捍卫的东西。除了她的驸马,她的夫郎,还有平宛城,他们的家园。 沈长歌,沈长歌——我只有这么点本事了,可是没有什么办法,只要城还在,我一定拼尽全力帮你们守下来。 此时,除了军士,城中的少年和健壮的妇人,都加入了守城队伍中。 空气中血腥味浓重得熏人,城墙外无数断肢残骸,扎着箭矢,或者是被烧得面目全非,分不清哪些是楚军的,哪些是突厥人的。全部凌乱地堆栈在一块儿,散发出恶臭。 狡猾至极!她又是愤懑又是心慌,已经这么多天了,突厥人仿佛逗弄他们一番。时不时发动小型的骚扰袭击,知道突厥人是有意慢慢周旋,为的就是消耗他们的物资,但是他们又不得不防。长此以往,军士们都已经是疲惫不已。 况且,突厥人实在是太过勇毅剽悍了,再这样任由他们攻下去,只怕用战死的躯体堆起来,也足以够他们爬上墙头了! 心中升起恐惧,可是、可是!他们并没有出战的能力!只能这样死死地守着。这不是绝不是突厥军士的作战习惯,她清清楚楚地记得,父皇的故事里,皇兄的战场复述中,都有提到,无论是哪一部突厥人,所擅长的都是以骑兵突袭的法子。只要在马上,中原的军士再如何拼命,都不可能一对一地战胜他们。何况,他们现在……只剩下六百人了…… 这究竟有什么阴谋?为什么突厥人能包抄到后方来?为什么他们这么有耐心地,一改常态地和他们耗着?不要命一般攻击着平宛城? 大概,就是为了粮草。 突然心中澄明起来。既然是为了粮草,那么,大抵是为了支援突厥前线——也就是说,长歌,一定会回来的! 那么,即便平宛城会沦陷,她也要把所有粮草全部消耗干净,不给突厥人留下哪怕一根草一粒米。要他们拼尽全力,也徒劳无功。 但是,绝不会那么快就沦陷的。她会守着,一直守着,直到她的驸马,她的夫郎,她的……长歌阿兄,凯旋归来。 黎明将至 战事越发激烈。突厥人发了疯似的,拼着性命不要一般从四面八方围攻过来。城墙周围早已堆满了军士和马匹的尸体,打前锋的突厥士兵举着盾牌,顶着楚军的箭羽——此刻,比之前早已稀疏了不少。 后头的突厥人则是不畏惧那腐烂的恶臭一般,将那些尸体尽数堆栈在一起。心一层层地凉了起来,又见后头一队骑兵策马而来,烟尘滚滚。一开始还以为是突厥人的援军到了,恐惧得嗓子眼发紧。 然而当那些骑兵狂奔到才城下时,定睛一看,那烟尘却是马匹后边的袋子里颠簸出来的。是装满了泥的口袋。骑兵们将布袋丢弃给堆栈着尸体的士兵,又快速地调转马头朝后方奔去。 他们,是要用土袋和尸体堆栈起来,生硬地铺成登城的道路! 无边无际的恐惧终于袭遍全身。绳索可以砍断,云梯可以烧毁——但是,你能拿一条路怎么办呢? 只能近乎绝望地看着他们以绝对的优势碾压过来,满眼都是突厥人雪亮的弯刀映照着沉沉的暮色。天色已晚,黑沉沉的天空上没有一点星光,月亮也藏了起来。只有火把的明光,在夜风中跳跃着。 她累极了,这么久的恶战,不停地磨着,消耗着他们的精力和储备。平素冠绝天下的娇丽容颜,此时憔悴不已。 她望了望周围的士兵,也都是满脸疲惫,一脸的土灰,还混杂着血迹。激战这么久,他们只损伤不到小半。已经是非常难得的战绩了,可是,要是让突厥人冲上来,只怕就算有四千人,也抵挡不住饿狼一般的胡虏了。 这么久了,希望忽明忽暗,如此渺茫。她也是依仗着心中那一点信念,一直鼓励着自己要坚持下去。可是,这么久,她似乎又看得了更多的东西。 她是楚家的女儿,是沈长歌的娘子,所以,她需要为平宛城负责,即使是殉城。但是,她眼眶酸涩,却流不出眼泪来——别人呢?这些年轻的士卒,都是大楚的子民,国家危难,的确是需要他们冲在前线。可是,她这个楚家的公主,有保护到